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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落秦淮

倒不是有意记下,2008年9月5号凌晨,南下的火车上,爸爸告诉我,到长江大桥了。透过朦胧附着水汽的玻璃,看到长江上泛着点点灯光的船舶,那是我第一眼看到南京。

转眼便是七个多月,想要回家,却又苦于买不到票。郁闷之时,姐帮我买到从南京回家的票,于是赶紧和老三一起去了南京。近四个小时的车程,勉强休整过来的时候,老三说快到了,窗外是玄武湖。那时,夜色正浓。

我和老三下了车直奔大门,一起到了福建路拿到票,时候尚早,所以又一起出去闲逛。一路能够不断的看到景点的指示牌:总统府、中山陵、玄武湖,最后和老三一起坐公交去了夫子庙。

秦淮河边的小吃很多,味道还不错(ps.远非今日所能比),鸡腿鸡翅粉丝汤各种美味,从文德桥一路吃到秦淮人家。看画舫从秦淮河上轻轻划过,听过往的导游介绍着关于夫子庙的事迹,那时我沉醉在这份婉约之中,还完全不能体会前人“金陵形胜,藏龙卧虎”的情怀。

从夫子庙一路北去,走了许久,到了鼓楼的电视台,我们俩才发现迷路了。打车到了火车站,停留了片刻,终于坐上回家的火车,与南京的第一次相会也到此结束。

经历过一番纠缠,一年多后,我再次来到南京。

2010年6月底,因为妮子开学后要来南京报道,所以在放假后,我一人跑到南京。我一直都说,我不喜欢南京,我不属于南京,却偏偏注定事与愿违。

开学后,妮子去了南京。临近中秋,我再一次跑到南京,和妮子一起到莫愁湖转了转。那也是“一起走过,到此莫愁”和“说了再见”的往事。几天之后,我终于放弃了留在苏州来到南京。

十月正是秋意正浓的时节。南京开始冷了下来,虽然住处和工作都已经确定了,心情却丝毫没有好转的趋势。来到南京的第二天,我和妮子最后一次通电话,换了新号码之后,我们断开了联系。

我的秦淮之旅也正式拉开帷幕,开始自己一人漫无目的寻觅着南京城各处的景色。

第一站,便是白鹭洲。有首歌说:白鹭洲水涟涟,世外桃源。跻身在闹市一角的白鹭芳洲,没有夫子庙里的喧嚣,没有秦淮河上的脂粉,然而冠绝一时的园子,溪流曲折、塔影山光,绝对称得上诗境。

出了白鹭洲,不远处便是夫子庙。六朝金粉地,夫子庙汇聚秦淮河、文德桥、江南贡院、乌衣巷、朱雀桥、桃叶渡这般诗酒风流之地,千百年来流传不息。夫子庙西门,有着“金陵第一园”美称的瞻园坐落于此。

夫子庙往南,是构思奇巧的中华门城堡,瓮城之上的“中华门”三字,由中正先生所题。登城墙,可遥览雨花台。正如登上台城便可俯瞰玄武湖一样。如果说秦淮河是南京人的母亲河,那玄武湖便是南京人儿时的乐园。

古名桑泊的玄武湖,命运之坎坷令人咂舌。沧海桑田在此两度上演,昨夕还叫五洲,今朝已改为后湖,明日又成北湖,终于还是定名为玄武。

湖内五洲,是“蓬莱”、“瀛洲”、“方丈”三仙岛演化而来,素有环洲烟柳、梁洲秋菊、翠洲云树、樱洲花海和菱洲山岚之美誉。便是那幽长的环湖路,也是美的不可思议。巍峨的明城墙、秀美的小九华山、古色古香的鸡鸣寺环抱其右,各州之间,桥堤相通,别具其胜。

南京的水文化韵味绵长,山文化的气势同样壮丽。环玄武湖而立的明城墙,东至太平门,再往东去便是紫金山。

地处吴头楚尾的南京是个知音难求的城市,楚王埋金、秦皇掘渠,南京自建城以来便不受待见,直到三国。卧龙先生诸葛亮途经秣陵(南京古称),纵马至石头城,观苍龙蜿蜒于钟山、猛虎雄踞长江之滨的石头城,发出“钟山龙蟠,石城虎踞,真乃帝王之宅”的感慨,因而建议孙权迁都于此。

参天庇荫的梧桐和雪松林立,巍巍钟山,见证着南京从一片濑渚走向盛世繁华地。

而那石头城,坐落于滨江的清凉山。六朝豪奢,醉生梦死,富贵风流,转眼成空,石城旧日繁华,早已默默退去。金陵形胜地,惟有青山如壁。

朱偰先生曾较长安、洛阳、金陵、燕京四大古都,言“此四都之中,文学之昌盛,人物之俊彦,山川之灵秀,气象之宏伟,以及与民族患难相共,休戚相关之密切,尤以金陵为最。”

1912年元旦,国父孙先生宣告中华民国成立,定都南京。十三年后,先生仙逝。1929年奉安于钟山,称“中山陵”。其后,深受西方文化影响的民国,让首都南京这座江南文化的渊源之城,成为中西文化交融的结晶,而太平路总统府便是其中的佼佼者。

南舫北阁相映,东榭西楼遥望,花间隐榭,水际安亭。有着四朝胜迹之城的总统府西花园-煦园,是一座别具特色的江南古典园林。园内花木扶疏,亭台楼阁错落有致,湖山叠石点缀其间。

若说煦园是江南文化的精粹,总统府东区便是中西合璧的典范。红瓦歇山顶的政务院大楼饰以雅致的雕饰、深邃的回廊与精巧的拱门,将东方的婉约与西方的典雅完美融合。

时光停留在秦淮河的桨声灯影里,亦铭记在莫愁湖的水榭回廊中。那年,结束了学生时代,晨曦将至之时,告别姑苏的鱼肚白,南下十里秦淮,眨眼间便又走过一年。

走遍山走遍水,只为与你相遇。和老表一起去了趟明故宫遗址,无心浏览,心里一直念着妮子。终于还是没能忍住,那晚,做了一场梦,一场十三天的梦。梦里,我和妮子恋爱了,每天视频、电话、短信…用尽一切可以联系的方式,即便是回小沛,心里仍然不停挂念身在南京的她。

那时会觉得,南京,我真的很想念。直到醒来才发现,是个梦,只是梦。初恋之时,你送我落花冢,我又赠你流水殇。梦醒时分,是流水无意落花,难舍难分。便道是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深。梦中之情,何必非假?何苦秋风起时,又惹尘埃。

江南锦绣,金陵风雅情。挥别沪上,悄至清名桥,魂归阳澄岸,又下灵岩山。“一起走过,七里山塘”之后,和妮子的这段感情便算是落定尘埃。只是一眨眼,萍水相逢。缘分所至,2012年的另一篇,在无意之间复刻上演。静享自由,乐在其中,萍水之旅正式开启。

吴天宽,楚梦远;金戈销,苍烟散。六百年风雨沧桑,狮子山阅江楼再奏盛世之歌。几个月后登上阅江楼,俯瞰南京城,万象森列。碧瓦朱楹之楼,坐落西北,山下静海寺、天妃宫、卢龙湖环绕,傲视江山。

一路南下,绣球公园、小桃园繁华的还没散去,古林公园里的杜鹃花也在争放。品过江心洲甜得腻人的葡萄,再去尝尝高淳固城湖的螃蟹,复刻之旅也就远去。

从今不闻江北事,余生浮沉尽所南。看紫金山头薇薇毓秀,赏珍珠泉上碧水涟涟;登台城念六朝如梦,泊秦淮忆金粉世家。

外面飘着小雨,龙江小学门口的蔷薇花终于开了。想想这几年,花开了花又落,而我将要离开。想想,当我们慢慢老去,还能一起携手看这雨落秦淮,该有多好。

2014年4月写于南京鼓楼